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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奚平慌不择路,逃出潜修寺,径直去了飞琼峰——他实在没有别处可去。
爹娘老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再惹他们多想。
白令心里未见得比他好受,不如不见。
昔日金平旧友,凡人也好、人间行走也好,如今都已经渐行渐远,他现在没心情在他们诸多揣度中叙这遥远的旧。
至于阿响大小姐和黎阙如……他们皆唤他“太岁”
。
飞琼峰封着山,封山印连蝉蜕大长老的视线都隔绝在外,在奚平面前却像不存在。
等他回过神,想起还有“封山”
这码事时,人已经畅通无阻地落到了大雪纷飞的山坡上。
飞琼峰上十多年没有人迹,他踩出了第一双脚印。
那一瞬间,奚平被潜修寺山顶生硬的风吹得麻木的心突然漏了个窟窿,没来由的委屈差点全流出来。
他一低头,死死咬住了牙关,先用神识将灵台上的照庭屏挡得严严实实,然后对着脚下冰雪,一点一点将自己五官冻僵的撬开,硬掰出一张没心没肺的脸。
“师尊!”
借着雪山之寒,奚平将那“兴高采烈”
的表情固定住,踩着剑乘上凛冽的西北风,“我回来啦!”
当年他们师徒住的芥子小屋还在原地,快给积雪埋到顶了,茅舍和小院早不见了踪影,不知给朔风吹到了什么地方。
奚平循着支修的气息找过去,竭尽所能地,他假装自己的步履和话音一样轻快:“南海群魔乱舞,这么一对比,老王八们总算觉得我罪不至碎八百瓣了,又把名牌还给我想招安……奶奶的,什么都他们说了算。
我虽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但看他们实在太来气了,先躲您这骂几句街啊,要不然我怕我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再一冲动干出什么有辱斯文的事……哎我……”
一阵不知哪来的罡风突然扫过来,奚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出言不逊被师父教训,只惫懒地躲开正脸,习惯性地领打,直到那风逼至眼前,他才惊觉不对。
奚平倏地在半空中折了起来,身上护体灵光乍起,只听一声脆响,风中卷的肃杀剑气竟穿透了他仓促间撑起的护体灵气,余波直接打碎了他的发冠。
奚平失了束缚的长发滚落至膝窝,人侧歪出好几丈才在半空停稳——不对,师父教训他从来不动真格的。
他人影一闪化入风中,与此同时,飞琼峰上回荡起支修的声音:“士庸,你躲远一……”
但升灵的身法可比言语快太多了,转瞬间,奚平已经循声绕到了雪山的另一侧。
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遮天蔽日的压迫感当头砸了下来,奚平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毫无抵抗余地,他被什么东西从半空抡到了地面,落到没过他腰的积雪中。
七窍似乎都被堵住了,奚平一时喘不上气来,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被大铁锹楔进了地里的萝卜。
这时,一声近乎于凄厉的剑啸声撕破长天,奚平周身一轻,终于睁开了眼——呆住了。
只见以支修平时打磨剑意常待的剑台为中心,方圆百里、整一个山坡,所有突起的山石都给削平了,满地都是交错的剑痕,最深处一眼看不见底。
剑意森然,要不是奚平已经升灵,往那剑痕上多看一眼怕都能被打碎灵台。
这哪里是闭关清修的地方,简直就是搏命厮杀的古战场。
奚平倒抽了一口凉气……没等抽到胸口,又被白毛北风呛住了。
方才那把他“种”
地里的无名天威再次落了下来,他太阳穴两侧的血管差点爆出来。
那天威是什么,奚平还没资格“听”
。
他只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后颈这样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所谓的“九霄云上人”
,此时浑身每一处关节、每一寸经脉都被死死压住,别说暴起反抗,他甚至连深吸口气大喝一声的余地都没有。
剑光再次捅破了压下来的天,奚平差点被突然冲进来的冷风灌粗了脖子:“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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