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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中在衙门里一直忙到临近傍晚才回府,此时谢道庸正与谢怀安聊得开心,谢怀昌郁郁坐在一旁,脸上表情恍惚,长时间沉默,总等谢道庸问他才开口,谢道中向来不喜欢次子这副沉默寡言又心不在焉的样子,待他们行了礼,立刻便打发两人告退。
谢道庸捧着茶盏叹气:“瞧瞧你这黑面煞神的脸,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如此冷漠,真是人鬼不待见。”
谢道中冷哼一声:“我本也没有指望你待见我。”
谢道庸摆摆手,示意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转而问道:“我昨日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谢道中没有立时答话,他撩起衣袍下摆坐在太师椅上,脸上表情凝重,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拇指戴的扳指上来回搓着,那扳指上浮雕了一个“谢”
字,是谢家族长代代相传的信物。
谢道庸看着那扳指,冷不丁开口:“你究竟是怕坏了祖宗规矩,还是怕将祖产彻底葬送了?”
谢道中看了他一眼,道:“祖宗规矩岂是说改就改。”
谢道庸道:“祖宗也没想过天下会有这么一天。”
谢道中又道:“皇帝还没什么动静,你倒急的蹿上蹦下。”
谢道庸冷哼一声:“自三代至今数千年,你见过哪一个与亡国皇帝绑在一起家族有好下场?”
他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谢道中竟然罕见地没有发怒,他顿了好一会,才慢慢道:“你说什么混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谢道庸脸上常年堆积的笑意一点点卸去,他也冷了语气,道:“大哥总是将我看做谢家的逆子,以为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将谢家送上绝路。”
谢道中一愣,立刻反驳:“我从未将你看做谢家逆子!”
“那你将我逐出家门十八年,十八年从未过问我生死,甚至我在外娶妻生子,你也没有来过一封信,每年年里家家团圆,你也从未想过叫我回来,我方到京城那几年,若非大嫂每三个月就差人捎银子,哪里撑得到现在?”
谢道庸将脸转向他,眼神平静幽深:“如今我为谢家存亡而来,你还在怀疑我的用心。”
谢道中又不说话了,厅内陷入了长久而冰冷的沉默,窗外夕阳一寸寸走过天际,最终收走了最后一丝余辉,丫鬟们进来将花厅的灯点上,恭敬地请两位老爷移步三堂用晚膳。
谢道中站起身率先出门,谢道庸随后跟上,从花厅到三堂,这一段路走的悄无声息,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方一进门,婉澜便敏锐地察觉出这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她给婉恬使了个眼色,伶俐地站起身服侍谢道中入座,给他添汤摆碗筷,又呈了凉毛巾来给他擦手:“今日天气又闷又热,特意给父亲和叔父备了解暑的梅子汤,拿井水镇了一日,父亲是打算此时用了,还是膳后再用?”
谢道中提起了一点精神,对着婉澜的座位抬抬手:“膳后再用罢,你和阿恬都坐,这些让丫头们伺候。”
婉澜和婉恬都依言坐了,婉恬看了看父亲和叔父,对谢道庸笑言:“昨日看叔父很喜欢吃那道酒炖肉豆腐,今儿特意又做了一遍。”
谢道庸的情绪似乎已经收拾妥当,笑呵呵地夸奖婉恬:“还是阿恬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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