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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雷烈之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各位听众早上好,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
今天是1985年11月18日,星期五,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
听到每天准时响起的《新闻和报纸摘要》,郑海东感到讽刺——他连自己的灵魂都不能左右,却还在了解离自己这么遥远的整个世界。
他再度疯狂地嚎叫起来。
郑海东被关禁闭已经过去了整整40天。
刚刚被从盐碱地里抓回来的时候,郑海东对3个月禁闭期的惩罚还是感到相当庆幸的,较之粗暴的拷打或是**的折磨,这样的惩罚无疑要文明得多。
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那件面疙瘩簌簌直掉的囚服、没有松紧带的囚裤、鞋跟已经掉落的解放鞋,以及他偷偷藏着的半截铅笔和一张小纸片。
禁闭室没有窗户,所以他不知道日升月落;门上的气窗也从未打开,所以他也看不到一张人脸;送饭的犯人从来也不会说话,所以他也听不到人的声音。
从早晨到夜晚,从夜晚到黎明,除了这该死的《新闻和报纸摘要》,郑海东的眼睛、耳朵以及其他感官都得不到丝毫滋养。
郑海东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没有什么可看,没有什么人可以聊天。
郑海东感到,自己的身边变成了一片虚无,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虚无之境,处处如此。
像潜水球里的潜水员一样,置身于寂静无声的漆黑大海里,甚至模糊地意识到,通向外界的救生缆索已经扯断,再也不会被人从这无声的深处拉回水面。
两个星期以后,郑海东感到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他开始强迫自己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开始回忆并复述过去的事情,脑子里却又变成一片浆糊。
他期待着有什么能够出现,不管是狱警、犯人甚至一只老鼠,但什么都没有,他仍然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
一个月以后,郑海东感到自己的精神开始涣散,他睁着眼睛,但却什么都看不见;张开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试图回忆,可脑子里一片虚无。
他知道自己快完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郑海东试图以疯狂打开宣泄的缺口。
他开始歇斯底里、狂吼乱叫、手舞足蹈,直到喉咙沙哑、筋疲力尽,然后沉沉睡去。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已经疯了。
——————
郑海东越狱案中最大的功臣和获益者——新晋海州监狱狱政科长雷烈之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
自从郑海东越狱案发生后,这个年轻的狱政科长就敏感地意识到,郑海东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犯人。
这个牵扯到海州监狱最高层甚至江南省军区的特殊人物,一定有某种尚未被发现的特殊价值。
深谙世事的雷烈之,非常清楚“养寇自重”
的道理——只要郑海东活着,自己就能从这个人身上攫取无尽的财富和权柄;可如果他死了,除了可以拿来肥田之外,将毫无价值。
所以,当监狱长暗示他设法与检察院沟通以越狱罪将郑海东置于死地的时候开始,雷烈之就在尽己所能地保护着郑海东。
也正是籍有他的从中斡旋,郑海东在闯下如此大祸后“仅仅”
被处以3个月的禁闭。
但是雷烈之清楚,在海州监狱乃至全国监狱的历史上,没有人能熬得过3个月的禁闭期。
监狱长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同意对郑海东采取这种比较“文明”
的处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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