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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会言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付小西对她名字的评价。
看来,刘紫悦本人对付小西的评价并不认可,且隐隐之中似乎对自己的名字还抱有怨念。
“我家在滇西的一座大山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我爸我妈都没有什么文化,却能给我取这样新潮的名字。
小时候,我的名字带给我的,是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眼神,这是我除成绩外,唯一感到骄傲的地方。”
刘紫悦说着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三年级的时候我妹妹出生了,我爸给她取名刘蒂乐,这个名字伴随我妹妹的依旧是荣耀。
那时候我爸专门跑到市里找了我们村长的孙子,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给我们取名字。”
“现在想来,应该要感激他,否则我爸是绝对不会给我们取这么含义隐晦的名字的,连开家长会时老师都会夸我爸爸给我们取名很用心。”
“直到初三时,班里来了一个支教老师,我们照例作自我介绍。
这是我最自信的时刻,在一堆堪称土气的名字中,我和妹妹的名字是那样与众不同。”
“但是当老师听到我介绍了自己和妹妹的名字时,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是赞赏,而是怜悯,我感到很困惑。”
“直到,高一下半学期,我爸爸来学校找老师,说给我生了个弟弟,要我请假回家照顾妈妈。
学校老师和领导当然不同意,凑了两千块钱交给我爸,就当给我妈妈的营养费,好说歹说,我爸才匆忙赶回去了。”
“也就是那时,我才读懂了当时那个女老师的眼神,也让我过去十几年引以为傲的名字变成了一个笑话。”
“刘紫悦,刘蒂乐,这样的名字,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招娣呢,因为是女孩儿,连名字都不能完全属于自己。”
刘紫悦嘴唇轻颤,明显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程会言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此刻最好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存在。
“我不清楚,在我爸妈生妹妹和弟弟的间隙,我有多少个妹妹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记得,有好多次,我妈妈脸色苍白,攥紧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争气,走出这一座座大山,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是我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女性的缩影,一个会生育的子宫,成为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们永远禁锢在深山里,最终沦为伥鬼。”
“我现在能站在这里,读我梦寐以求的大学,也不是因为我爸良心发现。
上这么多年学,一路上都是靠老师的资助,助学金和奖学金才走到今天。”
“就连我考上嘉陵大学,想要申请助学贷款,需要我爸签字,那都是有条件的。”
“我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我每个月还要倒给他一千块钱。
他自己不开口,却逼我妈来跟我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不再喊我离开大山。
她要我理解我爸,说我爸也不容易。
去了好学校,要好好用功,以后找个好工作,要回报家里,帮扶弟弟。”
“我一看她的眼睛,我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爸他就是这样,知道我的软肋,知道该如何拿捏我。”
语毕,气氛显而易见的更凝固了,刘紫悦似是劫后余生般倏了一口气。
那些她曾经从未宣之于口的话,今天,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倾诉出来,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
挣脱原生家庭的泥淖,她想,自己会一步一步去实现,尽管这条路荆棘遍布,可她也遇到了好多好多对她施以援手的人,起码,还不算太坏。
“谢谢你,程会言,希望这些话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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