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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曾有一道关隘,名曰“陵关”
,本为乌桓重镇,后在隆熙三十五年为大将军王所破,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于北风中呜咽有声,一片辽阔荒原似莽莽无尽。
山后则是轩龙重镇朔方,在这座城池的拱卫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原野沃土,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瑞雪化尽便是来年春风。
兰王微眯着眼,似要将这一带山川都看得更加分明。
朔风凛冽,吹得他长长发带翻卷飞扬,竟恰恰遮住了视线,他随手拨开,幽微中,似有被注视的感觉,定睛望去,苍莽雪原那头隐现玄甲白刃——乃是乌桓大军。
他却只是平静的转过了身去,又走到对着城内的一面:不愧是商贸发端的边城,自玉佛寺内病人几都已还家,水井也被验明已无瘴毒可以食用以后,灵水城里的年味便越来越浓厚。
虽仍被限制着不可出城,城里的集市已先兴盛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潮似乎是要将之前的憋闷统统冲走。
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这里的年只怕过得比京城还热闹呢。”
之惟没响。
这次便连墨景纯也再憋不住,道:“王爷,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之惟终于有了丝回应,却是略略一笑:“他们都有个家过年呢。”
两个幕僚都不由一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再破砖烂瓦也总能圈出一个家来,而这金尊玉贵的亲王却刚刚得到消息:办案专使奉不知哪一位的谕令竟查抄了兰王府,在九思堂内抄得所谓“铁证”
数份,乃是兰王平时与“亲信”
及父王部将的往来信件,其中甚多愤懑怨上之语,还有好几首“反诗”
“反词”
。
于这些,虽惊怒,细想了却也不觉怎样,只痛恨人手段卑劣残酷超过了之前预料。
令人痛心的乃是后面:查抄王府之时,兰王太妃因怕受牵连,竟当众宣言自己住所虽位于兰王府中,却亦更是大将军王旧居。
自己乃是大将军王正妃,而非兰王生母,自此与其脱离关系,两不相干。
这是连日以来最沉重的一个打击,因即使在接到那份严令其弃灵水回朔方的圣旨时,之惟亦未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那时,他当着使者的面将圣旨随手往旁边一搁,也不说执行也不说不执行,就这样留了中。
那使者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惊得浑身发抖,作了这样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人的人却只是淡淡一笑,任别人百般询问,也自不语。
而今天,接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他也还是在笑的,只是眉眼弯弯,眼底的笑影却是分崩离析,面色在他自己未注意前,已然苍白如雪。
在旁二人刚要劝慰,兰王已经走了出去,忙小心翼翼的跟上,却是踱到了这城头,风里一站,就是半天。
暮色慢慢的压了下来,再美好的阳光也总要被黑暗收了去。
越来越暗的天光里,他们看见兰王仍旧盯着下面的城市,袅袅炊烟,点点灯光,隐约的,有光影破碎在他墨玉般的眼。
那个家,是回不去了……
万家灯火。
人皆有,他独无。
二十五年的殚精竭虑真心付出,换不来今天的油灯一盏。
他很想很想笑,勾唇,才发现笑已在脸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再续何种表情。
就这样默然,忽听得脚步声拾阶而来,一抬眼见蟒服犀带,竟是宫中承旨太监,一见他们便扯开尖细嗓门:“兰王接旨——”
大约也知自己来得突然,见他三人果都不及反应,便忙说道:“圣上说了,边塞事急,不必拘礼,在哪儿见着王爷,便在哪儿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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