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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岸续203（第2页）

东西岸（续）

第四章：启程

林淑芬抱着妞妞冲进社区诊所时，檐角的铁皮招牌在风里哐当作响。

玻璃门内挤满避雨的居民，潮湿的体温和碘伏味道糊在空气里。

护士往孩子腋下塞体温计，水银柱的红线像暴涨的潮水，眨眼漫过39度的刻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业主群弹出供电局抢修通知。

林淑芬盯着"

海底光缆受损"

几个字，想起陈志强工棚的位置正在临海低洼区。

怀里的妞妞突然抽搐，蜡笔从书包侧袋掉出来，在瓷砖上滚出鲜红的轨迹。

台风过境的第四天，陈志强在抢修现场收到妻子短信。

手机屏幕裂得像蛛网，但还能看清妞妞住院的照片——孩子手背上贴着输液胶布，腕间系着工地常见的尼龙绳，是他上次回家教女儿编的平安结。

照片边缘露出半截窗框，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泪痕。

工头吆喝搬运沙袋的间隙，陈志强摸出泡胀的记事本。

二十年前淑芬抄给他的海涅情诗正在晕墨，"

我的心是海上孤岛"

这句化成了蓝色的雾。

他忽然想起定情那天在县图书馆，林淑芬用钢笔在诗集扉页画帆船，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窗外正好掠过惊鸟。

深夜陪床时，林淑芬发现妞妞在睡梦中攥着听诊器。

金属探头贴着小脸，仿佛这样就能听见远方父亲的心跳。

护士站传来午夜广播，女主播正念着滞留旅客的寻人启事："

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

她突然起身撞翻输液架，生理盐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海。

陈志强就是在这时拨通视频电话的。

镜头里他的安全帽布满划痕，背后是正在抽水的挖掘机。

"

退潮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浆，喉结滚动着没说完的话。

林淑芬把手机贴向妞妞烧红的脸颊，孩子突然睁开眼喊了声"

爸爸"

，声音像被海浪打湿的贝壳。

第五章：归潮

五年后的清明，陈志强在海鲜市场卸货时接到女儿电话。

春雾里飘来咸腥的渔获气息，泡沫箱上的冰碴折射着七彩的光。

"

高考志愿填了海洋大学。

"

妞妞的声音混着课间操广播，让他想起那年台风夜断续的电流声。

傍晚收工时，他在码头捡到枚完整的虎斑贝。

螺壳深处的回响像某种遥远的呼唤，让他突然决定提前关店。

经过小学门口时，正遇上放学的孩子潮，有个穿蓝校服的女孩辫梢系着尼龙绳结，在夕阳里一跳一跳，像二十年前淑芬发间的红头绳。

到家时暮色正浓。

林淑芬在阳台晾晒被单，海风鼓起白布，露出后面若隐若现的星空墙纸。

妞妞的录取通知书躺在茶几上，压着当年那张褪色的游乐场门票。

陈志强摸到厨房，看见砂锅里炖着黄花鱼，蒸汽在窗上画出半轮湿漉漉的月亮。

深夜涨潮时分，他们沿着防波堤散步。

远处跨海大桥亮起新装的LEd灯，像缀满珍珠的项链漂浮在海面。

林淑芬忽然停步，从口袋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生锈的贝壳风铃、泡皱的全家福，还有安全帽碎片上模糊的"

妞妞爸"

字迹。

潮水漫过脚踝时，陈志强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滑入掌心。

摊开手，是二十年前那枚被台风吹走的婚戒，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淑芬指向沙滩上两串并行的脚印，早潮正在将它们轻轻抹去，但新的足迹又会在明日朝阳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