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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浑然不觉,被逗得发笑,和阿婆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什么。
程漆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一阵烦躁,撂下筷子:“我吃饱了。”
阿婆嫌弃地挥挥手:“下桌吧下桌吧。”
陶枝也没有看他的意思,程漆呼吸变得深长,目光沉沉,半晌后才一言不发地从椅上站起来,大步走了。
现在香粉做成了,怎么卖出去便成了问题。
陶枝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上辈子她熟悉京城的各大胭脂水粉铺面,因为出手阔绰本身又颇有研究,和许多掌柜伙计也熟识。
其中有一位,是她平生见过对妆品最为痴迷的人,这人开店不为赚钱,单纯是因为喜爱,若是碰上难得一见的珍品,他能研究个几天几夜。
更巧的是,这人开的香阁,正好是宋鸣鹤的死对头。
剑眉下双眼如星,鼻梁唇角也如工笔描摹一般,凝着别人看时,好像盛了一辈子的深情,他一笑,街头巷尾的小丫头都要脸红。
哪怕后来名利场上摸爬滚打,精明掩盖了书卷气,这个男人也依然有张惑人的皮囊。
廖清欢有些困惑,眼前这张脸还有着未磨净的书卷气,身上墨竹白衫微微发旧,分明是当年她最喜欢最喜欢、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可这样的宋鸣鹤,早已经不存在了啊。
现在再看,那过分疏朗的眉眼间,薄情寡义早有征兆,她怎么就没看懂呢?
宋鸣鹤见她终于肯睁眼看自己,心中一喜。
眼前的女子陪他多年,满眼倾慕欢喜,她那么爱他,她舍不得他的。
宋鸣鹤表情微动,声音又往下压了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耳边嗡鸣渐消,廖清欢听见这样一句,登时和过去的画面重合。
她脑中一惊,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已死之人,死在她不顾一切和宋鸣鹤成亲后的第三年。
廖清欢本是高门嫡女,闲散日子过了十六年,将被许给哪座侯府的时候,遇见了宋鸣鹤。
白衣翩翩,手执一柄竹扇,她移不开眼睛,她还知道当时整座画舫,所有姑娘都在看他。
于是邀请、偶遇、交谈,她得到的对方的回应越来越多,心里甜得能出蜜。
不顾家人朋友反对,自以为轰轰烈烈之后就是花前月下,因为她知道,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宋鸣鹤身后有位发妻。
……陶枝,陶枝。
两个字如灯一般,立时照亮了模糊的生前记忆——
是深秋的风从门外漏进来,她卧在榻上已经五六日,病得昏昏沉沉。
门帘子被人掀开,屋子里好不容易聚起的热气四散,凉风扑到她额头上,她眼睫一颤,睁开的眼珠子温润如山泉,哪怕满面病容,也清澈得能荡起波纹。
宋鸣鹤走进来,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廖清欢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牙白裙角。
她想,这大约就是报应。
为了爱他,她抢了别人的人,大小姐不做了,爹娘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京城好友不再来往,她一无所有,而现在宋鸣鹤又带了别人回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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