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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反对的仅仅是一个古人在文庙中的位置吗,显然不是,他们维护的是孟子的民本思想,维护的是儒家思想在明王朝的地位。
民权与皇权之间的斗争这一千多年来从未停止过,无非是作为封建时代“民”
的代表——儒家士人阶层所具象化的“绅”
比一般的老百姓可以从斗争中更早,也更多的获得利益。
这在任何时代其实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就像是人生而平等,可总会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
钱谦益原本以为战时内阁是文官、藩镇们借永历弃国的机会窃取皇帝手中的批红权,以谋求内阁在朝政上更大的话语权。
哪想到陈凯竟志不止于此,这个家伙显然是要将“周召共和”
在大明彻底制度化,是要一步到位的将大明天子彻底虚化为“大明寺”
中供奉的泥胎木偶!
“真是个逆臣!”
如是腹诽过后,钱谦益亦是不由得自嘲,他将陈凯定性为逆臣,他们、郑成功及其背后的闽藩、李定国及其背后的晋藩、还有那些夔东明军,又有哪个不是逆臣?
当大明天子予取予夺的皇权成为了几乎所有仍旧在为大明帝国浴血奋战的文官、藩镇们所畏惧之物,畏惧于等到大明中兴的那一天,皇帝存在着凭借手中大权将他们这些曾经的流寇、曾经效忠过其他大明宗室、也必将功高震主的文臣武将们逐一铲除掉的可能,那么皇帝的特权,就断没有让它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性!
当他重新端详起众人,郭之奇自不待提,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比其他人更早为陈凯说服,此间的态度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能出人意表的。
而他再看向文安之和张煌言,此二人竟与郭之奇一般无二。
待他再行转向陈凯,那倔强、孤傲的神色一如当年。
钱谦益记得很清楚,与他一同潜伏在东南为大明中兴而奔走的好友们无不是对陈凯的兵法韬略和治世之才推崇备至,但在称赞的同时,也同样少不了对那个可笑的童生功名的惋惜或是嘲笑。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儒者——当旁人还在为经典中略有歧义的一二章句辩论不休之际,陈凯却已经在将亚圣的思想付诸于实践了。
“知易行难,竟成胜老夫良多啊。”
战时内阁未来的首辅大臣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整了一番衣衫,旋即便是深深一拜。
接下来,文安之、郭之奇、张煌言亦是如此。
眼见于此,陈凯坦而受之,随后才站起身来逐一回礼。
此,即是他们对将儒家思想付诸于实践的先行者的尊崇,亦是他们对陈凯为儒家士人阶层谋求阶级利益的感佩。
“揭阳郭氏是当地大族,大到了被温体仁、周延儒排挤回乡,仍能得到当地知县、东林党健将冯元飙邀请编修本县县志;”
“夷陵文氏是官僚家族,文安之的父亲文国珍坐到过雅州知州。
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文安之系庐陵信国公之后,这位庐陵信国公便是南宋宰相,伟大的民族英雄文天祥;”
(注)
“鄞县的高丽张氏更是世代官僚家族,远祖可以追朔到宋仁宗时的宰相张知白,张氏家族于元时避祸高丽,至明初始归鄞县,为区别其他张氏家族故称高丽张氏,虽说到了明末时已是家道中落,可其父张圭章仍能坐到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可见底蕴仍在;”
“至于海虞钱氏,更不必提,真正的名门望族。”
陈凯不觉得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文官能够充斥战时内阁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他仅仅是以这些人在历史上的表现和当下的地位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作为挑选依据。
况且,科举确实较之更早的选才制度更为公平,但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相对而言的,世家大族的子弟较之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能够获取的资源多得仍旧根本没办法拿出来比较,所以科举考试得中者绝大多数亦是这类家族的子弟。
这样的概率问题其实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子弟受到家族的荫庇、供养,而家族的兴盛亦是需要数代人持续不断的努力方可实现,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换做是旁人,陈凯或许还要揣度一下其人用心之中到底是公心多一些,还是私心多一些。
但这几位,历史已经替他筛选过了,无论他们此刻是否支持于他,都是出于消灭满清、中兴大明的原则,并以此作为衡量是非对错的准绳。
至于能够在中兴大明的同时进一步的约束皇权,那不过是上面的添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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