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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菀闻言扭了两下身子,想下去给他拿箸端碗,晏清源由着她做了,冷眼注视,复又扫了一眼膝头,丢给她一个眼色,归菀难能会意,晏清源笑道:
“坐上来。”
归菀手底微微一颤,却仍乖顺地坐了上去,下一步却又僵了,不知如何是好,晏清源已听见外面脚步声近了,竟不勉强她,晾她片刻,直到亲卫将卢静给提进来,见他形销骨立,嘴唇干得裂了几处血口子,面上却犹存傲气,依然挺直身子努力站定了。
“你既不愿伺候我,去,伺候我这贵客罢,伺候好了,有重赏。”
晏清源猛得拍上她肩头,推了一把,腿上又动了动,示意她下去。
归菀闻声如蒙大赦,转过头来,同卢静冷不丁碰上,两人俱是一惊,归菀脸都白了,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卢静亦是呆住,却很快镇定下来,深深看了归菀一眼。
晏清源在身后悠悠笑道:“秀秀,给卢主薄斟酒,摆箸,卢主薄,总该给美人一个面子罢?请坐。”
说着见卢静面上迟疑一瞬,终缓缓走过来入座,归菀强忍泪目,在他跟前跪了,险些洒了酒,又将木箸摆在他眼前,卢静看她这番动作,不过片刻功夫,却觉过了十数冬夏般漫长。
他这几日被折磨得很,死不了,睡不得,本欲借此机会,再痛快骂一次晏清源,便当面咬舌自尽了,不想竟见着了归菀!
“我记得南梁有豪族子弟,以家妓待客,劝酒不成,便要拉出去砍了,卢主薄,可有这么个典故?”
晏清源扬眉笑问,卢静面色倏地变了,一时唇角蠕动,半日竟未吐出一个字,晏清源便舒舒服服往凭几一靠,眼角扫了归菀,“秀秀,今日你性命就捏在我这贵客手里,还不快求求他?”
归菀无声凝望卢静,咬唇低语:“请主薄饮……”
卢静忽转向晏清源,冷笑不止:“晏清源,你猪狗不如,某断不会遂你的意!
你虽是半个汉人,却从不知衣冠礼教,便是我江东子弟杀妓待客,也好过你这种与母乱伦的野蛮竖子!”
说罢仰面饮尽斛中清酒,又提筷兀自吃了起来。
果然还要占口舌便宜,晏清源心底嗤笑,丝毫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却吩咐归菀道:
“你先下去罢。”
说着喊进那罗延,一个眼神丢开,那罗延便心领神会,扭头掀了帐子去了。
归菀停在帐口,掌心已渗的全是汗,暗暗拭了眼角,磨蹭不走欲要等一等,看能不能听来里头只言片语的,见那罗延兴冲冲兜头出来,惊得忙垂首低眉,倒像是自己做了暗事,那罗延眼神一闪,笑了两声:
“秀秀姑娘,走吧,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她恋恋不舍朝大帐回看,卢伯伯的影子被风刮得贴在帐上,一摇一摆,像极了皮影,飘飘渺渺,虚虚实实,竟一点也不真切了。
帐内卢静待归菀一出,立马停了动作,晏清源哂笑一声,双脚一抬,胡靴踩在案上,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叩着鞭柄皱眉看着卢静:
“果然还是故人面子大,怎么,愿不愿意降我?”
卢静闻言,登时动心骇目,却很快掩了,揪住他后半句反唇相讥:“某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怎敢惹大将军的眼?”
晏清源一双不见波澜的眼睛,微笑看着卢静:“第一,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陆士衡的女儿,不是么?”
卢静只觉一声惊雷劈了下来,身子一晃,却仍是不肯信,勉强否认了:“他就一个儿子还死在了你们手里,哪来的女儿?”
晏清源皱眉摇了摇头:“卢主薄不光没脑子,记性也坏,你降我,我本还真不乐意收的。”
说着丢过来一卷竹简,卢静迟疑俯身捡了,入目的正是《尚书》中所缺三篇文字--《傅说之命》,一时心底彻底凉透,整座寿春城,甚至整个江左,也皆知陆家存着一批珍贵古籍,本存于会稽故居,因久守寿春,妻女俱随,这些东西便也渡江运来。
晏清源在北朝,礼遇汉官,附庸风雅,大兴文学,以调同鲜卑勋贵矛盾。
他知晓这样的传闻并不稀奇,声音便哑了下来:
“晏清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
晏清源笑如尖刀,“要看卢主薄接下来是什么意思,愿意按我说的做,事后我就放人,不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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