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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死了,会是什么光景?”
柳从之如是问。
薛寅仔仔细细地想了这个问题,而后老老实实地答:“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皇帝宝座人人梦寐以求,太平盛世要当天子,靠的是出身和手腕,然而在如今这等风雨飘摇的乱世要当天子,凭的却是手段与气运。
柳从之乃是其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得登帝位,可柳皇帝一条命再金贵,也不是折损不起的。
毕竟想做皇帝的人多得很,一个皇帝死了,总有后来人,如冯印一流,不都急不可耐了么?
故而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改朝换代,然而想做皇帝的人多,有皇帝命的人却只能有一个,故而真正改朝换代前,必得大乱——薛寅还真不认为冯印能这么轻易坐稳这个江山,皇帝岂是那么好当的?
柳从之得到答复,笑了一笑,慢慢抹去自己面上的妆容,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孔。
薛寅觑着他的脸色直皱眉,问道:“给我个准话,你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这话他问过两次,但这次语气格外认真,不为其它的,如今他们两人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一个遭殃了另外一个也好不了。
本来柳从之身体怎样还真用不着他来操心,但眼见姓柳的这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含恨而逝的模样,他觉得他最好还是过问一下。
这样以后姓柳的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倒地不起,他也能事先决定是把人抗走还是留着人自生自灭。
柳从之低低一笑,这次竟然出乎意料地坦诚:“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薛寅皱眉。
“这是旧伤。”
柳从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十年前,我受伤垂死,幸得一名名医救治。
他救得我性命,却告诉我我至多只有十年可活。”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笑,“那时我连一年都未必能活,遑论十年?如今一晃,已是十年之期。
当年……真想不到如今会是这等景象。”
薛寅眉头大皱,万万料不到柳从之会给自己这么个答复,敢情柳从之这是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什么旧伤?”
如果这事十年前已成定局,这人还起兵造反抢皇位,是疯了不成?而且……柳从之初占宣京的时候看着生龙活虎,又哪里像是有疾在身的样子?分明是那一次遇刺之后,才开始出的问题。
薛寅满腹疑窦,心里纳闷至极,却听柳从之笑道:“是毒伤。”
他神色带一分虚弱,说着说着掩口轻咳,话音断断续续,难得言笑依旧从容:“陈年旧疾,由来复杂,倒是不说也罢……”
薛寅于是直奔重点:“可有解法?”
柳从之笑道:“或许有,如今十年之期已大致过去,我不也未死?人生一世,不到死时,谁又能盖棺定论?”
薛寅稍微怔忪。
人生一世,不到死时,谁又能盖棺定论?
这话说得温和,但字里行间,却有一股隐而不发的傲气……柳从之此人,温文,然而狂妄。
柳从之咳过一阵,闭目调匀呼吸,过得一会儿,冷静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即刻动身离开。
三日之内,我们必须出城。”
薛寅点头,他们在此能蒙混一时,但必不是长久之计。
适才他二人的装扮绝非天衣无缝,稳妥起见,还是尽快转移来得好,只是柳从之身上这伤倒是大大的麻烦……这是他们此行最大的变数。
他若是中途不行了……
薛寅心头转过这一念,柳从之却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低低含笑道:“路上我不会拖累你,若是我出事……”
他说到这儿,狭长的凤眼微弯,似乎笑得很开心,然而漆黑双瞳中又现出一丁点寂寥之色来。
他悠悠道:“若是我出事,便任我自生自灭吧。
我一生波折,行至今日,也算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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