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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带他到阴沟里去躲一躲。
“流苏道:“你疯了!
你去送死!”
阿栗连声道:“你放我走!
我这孩子——就只这么一个——死不得的!
阴沟里躲一躲“流苏拚命扯住了她,阿栗将她一推,她跌倒了,阿栗便闯了出门去。
正在这当口,轰天震地一声响,整个的世界黑了下来,像一只硕大无朋的箱子,啪地关上了盖。
数不清的罗愁绮恨,全关在里面了。
流苏只道是没有命了,谁知还活着。
一睁眼,只见满地的玻璃屑,满地的太阳影子。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去找阿栗。
一开门,阿栗紧紧搂着孩子,垂着头,把额角抵在门洞子里的水泥墙上,人是震糊涂了。
流苏拉了她进来,就听见外面喧嚷着说隔壁落了个炸弹,花园里炸出一个大坑。
这一次巨响,箱子盖关上了,依旧不得安静。
继续的砰砰砰,仿佛在箱子盖上用锤子敲钉,捶不完地捶。
从天明捶到天黑,又从天黑捶到天明。
流苏也想到了柳原,不知道他的船有没有驶出港口,有没有被击沉。
可是她想起他便觉得有些渺茫,如同隔世。
现在的这一段,与她的过去毫不相干,像无线电里的歌,唱了一半,忽然受了恶劣的天气的影响,劈劈啪啪炸了起来。
炸完了,歌是仍旧要唱下去的,就只怕炸完了,歌已经唱完了,那就没的听了。
第二天,流苏和阿栗母子分着吃完了罐子里的几片饼干,精神渐渐衰弱下来,每一个呼啸着的子弹的碎片便像打在她脸上的耳刮子。
街上轰隆轰隆驰来一辆军用卡车,意外地在门前停下了。
铃一响,流苏自己去开门,见是柳原,她捉住他的手,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像阿栗搂住孩子似的,人向前一扑,把头磕在门洞子里的水泥墙上。
柳原用另外的一只手托住她的头,急促地道:“受了惊吓罢?别着急,别着急。
你去收拾点得用的东西,我们到浅水湾去。
快点,快点!”
流苏跌跌冲冲奔了进去,一面问道:“浅水湾那边不要紧么?“柳原道:“都说不会在那边上岸的。
而且旅馆里吃的方面总不成问题,他们收藏的很丰富。
“流苏道:“你的船“柳原道:“船没开出去。
他们把头等舱的乘客送到了浅水湾饭店。
本来昨天就要来接你的,叫不到汽车,公共汽车又挤不上。
好容易今天设法弄到了这部卡车。
“流苏哪里还定得下心整理行装,胡乱扎了个小包裹。
柳原给了阿栗两个月的工钱,嘱咐她看家,两个人上了车,面朝下并排躺在运货的车厢里,上面蒙着黄绿色油布篷,一路颠簸着,把肘弯与膝盖上的皮都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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